目录(5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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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生命场——艺术与自然
第二部分:艺术与自然——生命场在内蒙古额济纳旗
西藏这几年的创作结束之后,我又转到了内蒙古的额济纳旗,这个地方和西藏的差距是我一开始到那里的时候自己都不能去想象的,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大了,它在这里面除了到处充斥着一种可能死亡干涸的信息之外,还有一种巨大的对于生命的穿透的刺激,对于我来讲。
额济纳旗
那里常年都是巨大的风沙,我们在那儿工作的时候,基本上这样的一种天气属于常态,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和我一起去的当时的货车司机,他拉着画,也跟着我一起在里面工作,但是他待了两天以后,他已经完全接受不了,他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北京,他在这里感觉太绝望了,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看,画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但是后来他还是留下来了,到最后的时候,他甚至于自己也拿起笔画一点了,他还挺高兴的。
非常美的一个关于美的时期的或者是痕迹的美感。额济纳旗这个地方,因为我从2015年一直到2017年三年在这里,我慢慢的感觉到了这个地方其实是有一种,虽然表面上是一种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场域,但是你能感觉到我刚才所提到的就是你长时间的一种凝视,以及在那里跟它的一种交融和体验,你会发现其实它后面有很多新的生机还有生命,并不是死寂一片。所以在这里我也不断地在这个过程里,其实是一种自己的内省状态,我也在不断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我们每天都可以用这样的小推车,把每天要用的画板、颜料大概从外面拉进去,走路大概要一公里两公里这样进去,然后我们会在场地里面去搭一个这样的简易的休息的帐篷。因为风沙很大,县城买的帐篷是没有办法用的,基本上一下就被掀翻了,所以我们自己去动手搭建了这样的一个房子,它后来就变得很稳固了。
刘商英《胡杨与沙44号》2016年
和西藏完全不一样的是,西藏是一种引领你向上走,是你的思绪或者是你的观看永远是在向上,你会有一种升起来的感觉。在这里我的目光是向下的或者是近处的,我不太会往远处观看,因为这些死去胡杨的质感,形态是让你离近看都看不完的心态,无限的丰富,你似乎能感觉到这些胡杨它们原本生活或者是活着的时候,和这个环境之间的一种对抗所产生的力量,和这种干旱的自然环境对抗以后的力量。
这也是在我们画画附近有一个死去的骆驼,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因为什么死的。我们还发现了鼬猫在那里,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快死掉了,它的腿是一瘸一拐的。我们都很惊讶在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只猫,因为这里是沙漠,是不可能有猫的,我们做了很多的设想,但是我们喂它水喂它吃的,后来这只猫慢慢缓过来了,我们也把它带回了北京,现在在一个朋友家里边,它现在是又白又胖。
但是这个过程让我们,其实我就是说我来到这样的地方,它不仅仅是画画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因为画画这件事情我觉得一个太过于形式的东西的可能,所有的体验我认为才是最重要的,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又碰到了这么一个极端的例子,一个案例,一只猫。然后作品和环境之间的关系也是很有意思的,因为前面在这些树的这些枝杈,后面或者是在这个里面有一些你重新认购的一个形态出现的时候,它们两者之间会形成一种很有意思的对比和关联。
刘商英《胡杨与沙37号》2016年
这些胡杨的枝干,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去寻找它们之间的这样一种线索。那么在画画的时候,我开始也不是很成功,总是觉得没有地方可以下手。但后来慢慢的我找到了它们之间这样一种联系之后,我首先是将我的颜色控制到一个很少的范围,最多也就是四种五种这样的。我发现当你颜色用到最少的时候,其实你的专注度不是在所谓的画面的语言的颜色的摆弄之间,你更多的穿透力是放在跟对象之间所产生和体验一种联系的时候,这个时候你的用力就收集中了。
这些是画的一些局部,上面同时也是你自己在画的时候都会有很大的风沙,经常这样,然后我的颜色画上去又一层沙覆盖在上面,覆在上面以后你的颜色再上去,再有一层沙,你再盖上来,不断地这样一个交替,非常的不可思议。
还有就是我尽量的是让自己在体验的过程当中不会去太刻意地去想我要表达一个胡杨,因为这个事情我认为也是一个很小的议题,因为胡杨在我看来在这个环境当中,它在这个特殊的自然的场域里已经变成了某一种自然的精神幻化出来的东西。它不是某一个具体的胡杨,或者说我称之为它并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的一种指代性的东西。
还有就是我发现在这个过程中的时候,因为有的作品如果按绘画语言来讲,可能是有一些是比较写实的,比如像这样一类的绘画,你可以看出你画的是这个地方或者是这样的一些树的残枝,有的时候它就看不太出来。所以我觉得我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想设定所谓具象或抽象这样的一个概念,因为这个概念我认为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也不想特意的去设定主体是什么,客体是什么,主观是什么,客观是什么。它应该是一种你在画画的时候,它和环境是一个相融的交融的状态。如果你发现在你不断地去画的过程中,突然那一瞬间可能你感觉到这样的一种交融,到了一个相应的合适的位置的时候,你就会停下来。
刘商英作品
这一张作品是我比较特殊的一张。因为这张画地我画了很久,非常得吃力,就像我说的我感觉我不能够和这张画或者是这张画和环境能够相融,然后我反复的推翻和建立这样的一个画面的秩序,最好我发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融在一起,只有那些线出现的时候,这张画它就融合了,就和我当时的一种感受融合了。事先是没有把它去设定任何计划的。
从那张画以后,我更专注于去提取,也发现了里面有一种隐藏和显现的关系,这里的隐藏和显现也是来自于你对于那些胡杨和那些沙子,它们有埋在那个沙子里的,有露出沙子外面的,它们就是一种半隐半现的关系,这样的一种半隐半现的关系我认为是非常美妙的一种感觉。所以我更多的想去提取一些更关键的因素。
在这个时候,你会发现我后来在尽可能的打破一种现实的近景、中景和远景的关系,因为我觉得它们在画面同一个空间里应该有无数层的关系,这个无数层的关系背后是源于体验到的一种隐和现的关系,就是隐藏和显露的这样一个关系。
额济纳旗 红城
红城是西汉公元前102年的一个城障,它是方形的,在额济纳旗这边,已经矗立了大概两千年了。之所以叫红城是因为每次夕阳西下的时候,红色这种暖色的阳光打在上面,在戈壁上你会发现它就像一个红色的小精灵一样,就停在那儿悬在那儿,非常美。
我们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靠近了红城。那天也是刮很大的风,我们需要去拍作品,因为我有习惯就是工作完之后,我就把作品拍下来。我为了躲避大的风,就把画都拉到了这个城里边。但是在拍画的过程中,我也是很偶然的感受到了一种,其实是一种穿越,这种穿越并不是说你刻意去想就能想得出来的,它是一种巧遇或者说一种冥冥之中的巧遇。因为你把画放在那儿的时候,你会发现因为传统的美术馆是我们是在看画,因为我们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布展的营造的氛围,就是让大家更多的关注绘画,绘画里面都包含着什么。
那么你把这些画放在这儿的时候,这个边界被打破了,环境和画之间又形成了一个新的空间,画是环境的一部分,环境又是画的一部分。就像我刚才说的是一种隐和现的关系,这样的关系就变得非常的有意思。因为它的边界被模糊了。所以我想到了看看有没有可能在这里形成一个展览。
回来之后,也是和范院长还有Olivier先生讨论了这个问题。虽然没有做过,但是那种没有经验的一种想象,更能够让你有更大的一种冲动去做这件事情,我们当时做了一个等比例的模型。我们还把这个模型放在了现场,所以这张照片也很有意思。因为后面是一个真的,前面是一个模型。
额济纳旗汉代关隘红城遗址“生命场-刘商英”个展现场
我们在处理这个空间的时候,因为没有办法去用一个传统的方式想象你离画有多远,然后画上的光线,因为是在室内是稳定的,那么你可以控制所有的东西,都在可控的范围。那么在外边的时候,你发现什么都是可控的。这样的一个布置的方案我们调整了很久很久。这是当时现场的布展情况。做了很多的架子,因为这样的架子它必须要有足够的牢度,才可以在沙漠上戈壁上住,因为很大的风会把这些画全部像掀纸片一样给掀到天上去。关于如何受力,如何同时又不破坏这个遗址,我们当时也是绞尽脑汁去考虑,这样的一些很多细碎的具体的问题。
最后是在城内有一幅大的作品,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阿拉善的政府因为担心展览会触碰到这样的文物上,他们开始说是把画是都放在城外。我记得当时他们的一个文化局的局长和我聊天的时候说,刘老师你需要一个红城的背景,你就把画摆在这些背景的前面,拍照的时能够拍下来不就挺好的了吗?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去给他解释,它不是一个背景,它是一个和画之间相互的一种连接和组织在一起的紧密的结构。当然他开始不太明白,但是我尽力地最后说服了他,他最后允许我们有一张大的作品放在里面。
后面我也做了很多的沙袋,大概有200个沙袋来固定这个重量,保证它不会再倒下来,因为这个脚手架和后面墙体的距离大概有4米左右,即便它倒下来也不会倒在墙上,所有的空间都预留好了。这是最后的布展呈现的一个样子。
额济纳旗汉代关隘红城遗址“生命场-刘商英”个展现场
这个展览给我最大的一个启示或者触动就是绘画,绘画它除了在绘画平面本身之内,它会形成一种有说服力的或者说是有力量的空间之外,那么它在一个更大范围里的时候,实际上它转换成了更大空间里的某一个点,这些点的排列构成了一个新的秩序或者是一个新的循环,这个我认为是展览特别让我觉得有意思的地方。因为后来Olivier先生到现场去,我们又一起商量了每一幅画之间的距离,它们的这种节奏其实就像五线谱上面的音乐符号一样,它还是要尊崇一个节奏或者是一种旋律。
因为这些是航拍,能够看到的,我们人处在地面上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东西是看不到的,就是要去靠你的感觉。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问题就是,在这里展览它有一个实践的显现,我们知道在美术馆里的光源是稳定的,在现场它的光源是变化很大的,我也记录了大概一天24小时左右的一个变化。这是早上日出刚刚开始的时候,第一束金光打在画面上的样子。
然后随着太阳的升起,光的色温也在发生变化,从一种非常清冷的曙光的感觉到暖暖的一直这个温度,色温和温度是一起在往上走,画面也会感觉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变化。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光线是很苍白的或者是很呲的一种状态,那么这个时候,它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额济纳旗汉代关隘红城遗址“生命场-刘商英”个展现场
慢慢太阳转过来往下走,从东到南,从低到高,再下来,城体的影子和画幅之间的影子也在相互产生一种变化。有的画面部分被阴影遮掉了,有的在阳光之下,它们之间通过影子,你可以发现到那种非常美的节奏,这个是在室内的展览当中永远都不会看到的。
然后你会感觉到似乎在这样的一个泼墨当中,可能这个艺术带给荒漠新的一种意义,一种生命的意含,或者说一个人的精神赋予给自己的一种美好的感觉。
自然也会感觉,同时它也通过它的一种变化再回馈你的这样的一种状态。当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红城开始出现,从灰白色变成了红色。这里有一个远和近、大和小的一种变化,这样的变化我似乎感觉不是一个展览,展览的概念在我以往的经验当中是一个可控的东西,你会为了一种想表达的状态去营造一个气氛出来,而这个你没有办法控制,你只能知道它可能应该放在这儿,它可能应该放在那儿,但实际上它一天下来的所有变化你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在夜晚的时候,又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因为所有可视的东西可能一直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但是你会感觉它有重量感,好像变成了又是画又是雕塑,又是一些什么东西不知道,但是它就在那儿,它不是那样的全部暴露在你的视线之下,那样的笔触和颜色,你所有的东西都看不太清,但是你似乎就能看到。
额济纳旗汉代关隘红城遗址“生命场-刘商英”个展现场
然后夜晚过后第二天早上,太阳依旧从同一个位置升起来。而且这里面风的变化也在不断地改变着整个场域的一种气氛。这个是在很高,大概是在将近400米左右的空中的高度拍摄的,这个时候你就又感觉到了一种更大的转换,因为这个展览在这个沙漠里头在变成一个印章,变成一个logo,但是你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些点,那些画面的点和旁边沙漠当中的地理的这种显现的点,它们其实又是融在一起的,然后又是能够分开的,非常奇特。
好,我的讲座也快到尾声了。那么通过从西藏到额济纳旗,我觉得我这些年的体会,其实风景它不是一个景的概念,它始终是和人和生命有着紧密的关联。不管是怎么样,生命都会以它很独特的一种方式去一直延续。就像这样的骆驼,虽然这个地方很干燥,但是它依然每天会在这里,它依然会以它的方式去和这里发生一种关联。
我希望在今后也同样能够去不断地体验这样的,我们生命中的这种差异性或者是这种共同性,它们和自然和每一个不同的自然的场域中的一些联系。谢谢大家!
刘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