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13集)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当绘画成为奇迹1》:从山川异域到沧海之虹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当绘画成为奇迹2》:美丽的日本和我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当绘画成为奇迹3》: 槁木与芭蕉 中国文化中的“美与同情”(一)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当绘画成为奇迹4》: 槁木与芭蕉 中国文化中的“美与同情”(二)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当绘画成为奇迹5》:消逝的童年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当绘画成为奇迹6》最终讲:爱与勇气
- 雅昌艺术读书会·杨治宜 视频对谈《内心的乌托邦:苏轼的自然美学》
- 雅昌艺术读书会·高波 张宇 陈俊|直播完整图文《特别纪念:贝聿铭与中国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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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昌艺术读书会·余海波《深圳40不惑,寻梦人的群像》
- 雅昌艺术读书会·陈俊《书与书房生活2:书的照管》
- 雅昌艺术读书会·张笑艳《书与书房生活4 :“修”一套完整的家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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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人介绍-
陈俊
出版人
现任深圳雅昌艺术中心图书馆馆长
15岁被保送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学士、硕士,辅修艺术史。策划出版的百余种艺术、非遗、学术类图书,曾获得过统战部优秀图书奖、国家新闻总署推荐青少年百种优秀图书奖、北京市哲学社科优秀成果奖一等奖、美国印制大奖优秀奖等。曾任“世界书法家协会”会员、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特别代表。主演过电视剧《墨海新蕾》获“飞天奖”一等奖,被授予“优秀民族艺术家”等称号。
-课程介绍-
“当绘画成为奇迹”,之所以有这个题目,源于上海博物馆的“沧海之虹”鉴真文物和东山魁夷隔扇画展。非常希望跟大家分享自己观展的亲身感受,聊聊东山魁夷创作时怀着的“祈祷的心”。在这段“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日子里,继续以书会友,分享艺术。祝平安。
-第四集-
当绘画成为奇迹4: 槁木与芭蕉 中国文化中的“美与同情”(二)
上一讲讲了“无用之用”的“槁木”,这一讲讲“是身如芭蕉”的“芭蕉”。
那个名叫“芭蕉”的“俳圣”
有一次闲聊,朋友问我:你说,为什么松尾芭蕉叫芭蕉。“因为他喜欢芭蕉啊。”嗯,就这么简单。松尾芭蕉本名松尾藤七郎,但我们的俳圣不甘于顶着这样不起眼的名字浪费生命,他给自己起过许多笔名,其中以“芭蕉”最为人熟知。1681年,他弟子送了一株芭蕉树给他并种在他当时隐居的庭园内,因为天气严寒,第二年芭蕉树没结果子,让他感慨到“诗之无用”恰同于此,便以“芭蕉”为俳号。
此寺啊
满植芭蕉之
庭园哟
この寺は庭一盃のばせを哉
(写于1684-1694年间)
庭院里种芭蕉,在中国很早就有了,唐代僧人书法家怀素,因为家贫买不起写字的纸,就种了芭蕉一万多棵,在蕉叶上练字。再往后,芭蕉成了庭院造景的重要部分。今天我们在拙政园、可园、怡园这些经典的中式园林中,都可以看到芭蕉的身影。
松尾芭蕉(1644-1694),在日本被尊称为“俳圣”,不但俳句写得好,俳画也画得好。他最有名的一句:“古池,青蛙跳进,水之音。”这句话太有名,后来俳画里有一派叫“蕉门诸家”,就是松尾芭蕉的弟子或追随他的画家们,以这句诗入画,画了不少作品。这是“藏”在大英博物馆的几只蛙。
芭蕉还有一个笔名叫“桃青”也有意思,桃对李,青对白,借此表达对偶像李白的热爱。
俳句写景,要闲,要淡,要寂。很轻,很薄,半透明。日本味。不见哪儿有力度、深度,或有智慧出现,你要写却写不出来。(木心《文学回忆录》)
不过,要闲、要淡、要寂并不是只有日本才有。宗白华说:“就大体而言,以老庄哲学的宇宙观为基础,富于简淡、玄远的意味,奠定了一千五百年来中国的美感。” 松尾芭蕉及其他日本画家,仔细研读过大量的中国古典文献,把中国的美感推到极致而已。
雅昌(深圳)艺术中心五楼,日本古旧书区,借用日本国宝、长谷川等伯的《松林图》做成装置艺术,上书“溯源中国,渐成新境”八字,也可以作为日本文化恰当的评语。
中国的美感与“雪中芭蕉”公案
中国的美感,主要体现在中国画。中国画是一种用中国人的独特思维、观察、审美,并且借用于毛笔、绢帛、宣纸、水墨进行创作的极具中国特色的画种。经过长期的探索,建立起了一套体系庞大缜密的美学理论。
我下面仅用一分钟简单回顾中国画的历史。
中国画兴盛期多在兵荒马乱期。所以中国的大画家,大都是失意文人、谪贬士大夫或不入仕的隐者。汉代的赋,魏晋清谈,唐代诗歌,从庄子而来。嵇康、李白、苏轼,都是老庄趣味。个人艺术的肇始——魏晋时期的大画家顾恺之,也是精通老庄之学的人。
董源的山水画是目前尚存中国山水画中最古老的作品。自唐以来,画学与禅宗并盛,山水一派亦分为南北两宗。到北宋范宽、南宋“谜一样”的牧溪、马远、晚明石涛、清四僧、八大山人,一直流到民国丰子恺,艺术观都能追溯到老庄一脉。
好,一分钟结束。我们下面讲讲南宗画祖王维。
一般说来,南画即文人画由王维开创。王维虽然学过重彩山水,但他却倡导“水墨为上”,纯以墨色作画。他首创了“破墨法”,讲究“墨分五色”,即以“枯、湿、浓、淡、焦”的多层次变化,达到了典雅、自然又滋润、鲜活的效果。明代董其昌推崇他为“南宗之祖”,并认为“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
不仅如此,王维是“以诗入画”第一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日本的俳句、俳画,莫不从王维的禅诗、禅画而来。有个说法很有趣,也很直白:王维在艺术创作和艺术理论上对后世文人具有全面的“笼罩力”。
相传现存唯一一幅王维画作,藏于美国密歇根大学博物馆。
此前传为王维所绘的存世作品包括《雪溪图》(现藏地不明,民国年间曾影印)、《高士围棋图》(现藏地不明,民国年间曾影印)与《伏生校经》图(大阪市立美术馆藏)等,但至今仍无一定论为王维真迹。美国西雅图和日本圣福寺也各自藏有《辋川图》摹本。因此,许多资料中的描述皆为“王维以山水画闻名,可惜至今已无真迹传世”。
所以,这样一位对后世文人有“全面笼罩力”的人,曾画过一幅《袁安卧雪图》,这张图虽已不存,却引发一段中国画历史上旷日持久的“雪中芭蕉”的公案。
这桩公案讲起来非常简单。有人质疑:王维居关中极寒之地,芭蕉是热带植物,耐寒性非常差,在雪天里无法存活,怎么可能有雪中翠绿的芭蕉?所以王维画错了,此画虽好,终为白璧之瑕。
这桩公案吵了一千多年,替他辩解的人大有人在。比如“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求也。”(《梦溪笔谈》)“王维作画雪中芭蕉,诗眼见之,知其神情寄寓于物,俗论则讥其不知寒暑。”(《冷斋夜话》)
反驳有一定的道理。一般说来,中国画画的是脑中所见,而不是眼睛所见。讲究气韵生动,“只取远神,不拘细节”。但我认为,“不拘细节”不是“不懂细节”,“远神”和“细节”并无矛盾。就连当皇帝的赵佶对被画之物都能观察入微,知道孔雀展翅前,一般先起左脚。王维如此亲近自然的人,不会这么疏忽的。
身如芭蕉,中无有坚
王维是佛门中人,他的名和字都来源于《维摩诘经》,意为洁净、没有染污的人,自然明白“芭蕉”在佛教中的寓意。芭蕉是佛教法物,从外观上看枝繁叶茂,但是内里空空,非常脆弱,取其短暂速朽,如梦幻泡影之意。
《维摩诘经》有云:
是身如泡,不得久立。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
是身如幻,从颠倒起;
是身如梦,为虚妄见;
是身如影,从业缘现;
是身如响,属诸因缘;
是身如浮云,须臾变灭;
是身如电,念念不住。
芭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早就不作为单纯意义上的树木而存在。战国时,《列子》已有“蕉叶覆鹿”似梦非梦的典故,到作为人物画中庭院雅集的配景;王维开始,“画家修净土,以幻境入门”,有了“雪中芭蕉”的佛理禅趣。明末的泼墨大写意,开始将芭蕉作为画面主体加以表现。
清人金农《蕉林清暑图》,题诗“绿得僧窗梦不成,芭蕉偏向短墙生。秋来叶上无情雨,白了人头是此声。”
为什么白了人头是此声?是因为雨打芭蕉的声音,丈量出生命的流逝。所以中国人说芭蕉,就等于说人的生命。但金农不是为了哀怨,他说:“王右丞(维)雪中芭蕉,为画苑奇构,芭蕉乃商飙速朽之物,岂能凌冬不凋乎。右丞深于禅理,故有是画以喻沙门不坏之身,四时保其坚固也。”他强调芭蕉的易“朽”,是为了表现它的不“朽”之理,时间的长短并不决定生命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建立在人的真实体验中。
“读”一幅中国画,就如同与历史对话。若仅停留在揣摹“宋人写意”的“意”,会让中国画永远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何不像“俯下身子”近距离的具象的“读一读”,会增加观者与画者的关联。戏曲中有一重要特色叫做“程式化”,比如京剧里的一桌两椅、唱念做打,等等;这个做法也被中国画广为运用,其实说白了就是画里的“道具”。比如松竹梅,比如空亭、风筝、猿猴、槁木等等。
今天我们尝试着从“芭蕉”这一件“道具”,来“读”中国的画家是如何于“芭蕉林里自观身”,是如何用这样一个脆弱的植物,来表达对无常的思索和永恒的向往。正是这样反复的“读”,画作的内涵才会一步步被揭示出来。
绘画里是否有鄙视链,我不清楚。但如果一个画家说他是画“花鸟”的,总给人不那么时髦的感觉。就像日本汉学家宫崎法子批评日本人“为拼命争取世界认可,刻意遗忘本土的部分,西洋美术、西洋音乐以外,都被冠以“民俗”之名,仿佛这些都谈不上是真正的艺术。”我们虽不至于如此,但那句“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被刷屏,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于自己传统的陌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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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书目-
《俳人的书画美术》:集英社,1980年出版
想了解松尾芭蕉和日本文人画,我推荐这套《俳人的书画美术》,全12册。完整收录了松尾芭蕉、与谢芜村、小林一茶等几十位俳画家的作品。
《如何读中国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中国书画精品导览》[美]何慕文(Maxwell K.Hearn),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出版
关于中国画的书太多。推荐这本原因有三,一是大都会博物馆的中国收藏非常经典,二是今年是大都会博物馆建馆150周年,会举办特展,值得去看,看之前可以先“预习”一下,免得看花眼。三是何慕文是痴迷中国书画的人,既是名师高徒,又在大都会博物馆亚洲部工作40多年。
《文学回忆录》,广西师大出版社,2013年出版
木心1989年在纽约为华人艺术家讲授文学课,每月两次,一个人每次收二三十块钱。但是木心生前不同意出版他的讲义,认为不是他的创作。所以《文学回忆录》是由陈丹青的听课笔记整理而来。虽是笔记,但是超级可爱的一套书,很有点老派文人的高傲的趣味,个性太鲜明。开篇颇有点丑话说在前头的意思:“一部文学史,重要的是我的观点。我讲世界文学史,其实是我的文学的回忆。”他说日本的文化,不过是“唐家废墟”,不过是“对中国文化的一种误解。但这一误解,误解得好!误解出自己的风格,至少将“唐家”的若干概念及其内涵推进到了无以复加的极致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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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期预告-
在我们的一生中,对于恢弘的体验大多是随机出现,又稍纵即逝的。而有一些艺术品,让我们在凝视它们的时候,能延长这种对于美与崇高的体验。当绘画成为奇迹的第五讲,我们将聊聊人类文明长河中艺术的“消逝的童年”。
艺术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