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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湖南实验艺术的十八年

  2001年10月,一个名为“框架·互联·解码”艺术展在长沙岳麓区尚未装修的建筑中开幕了。没有仪式,没有嘉宾,十四个参展艺术家们每人拎了3瓶酒,红的白的摆了一长条,圈里的好友们都来了,热热闹闹,牛气哄哄。一位过来观展的艺术家从头喝到尾,醉得一塌糊涂,然后找到了组织者,强烈要求参加下一场。

  这个“众筹”式的展览在圈里圈外影响深远。虽然此前长沙也举办过几次当代艺术展,但是以“实验艺术”命名,这是首例,让一众充满热情和理想主义的艺术青年们直呼找到了组织,也揭开了湖南实验艺术发展的新篇章。

湘江实验艺术小组的主要成员在长沙首个实验艺术空间合影

  从那时算起,到今年已经十八年。以人的年龄来算,应该可以准备成人礼了。湖南实验艺术发展的十八年,从抱团取暖开始,到现在的各自发展,发展过程中折射的圈子和生态的变化都值得关注。

  【第一届实验艺术展在没钱的情况下开展了】

  艺术家刘洵是首届实验艺术展览的发起人和策展人。

  1991年,从小立志要当画家的刘洵大学毕业后来到了长沙理工任教,教学的同时可以从事艺术创作。他很有激情,创作也很快,他随之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作品无处可展。

  很多年以后,刘洵在《湖南当代艺术生态考察报告》中回忆了当时的处境:“长沙没有一家专业美术馆,省博物馆虽偶有美术展览,但主调不可能象当代艺术倾斜。省书画院的空间虽可做短期展览,但局促的空间也不适合多元的当代作品成列,昂贵的场地租金也让青年艺术家望而却步。市区内清水塘一带的小型画廊多是经营旅游产品和假冒古董,离当代艺术尚有距离。这构成硬件缺失的生态环境,又构成长沙艺术生态的软件不足的现实。”

刘洵(中)在“游戏商场”展览现场

  刘洵很郁闷,他转而埋头读书和研究。1995年,德国影像艺术家霍斯特来到了长沙。因为朋友的关系,刘洵跟他结识,霍斯特随身带来的西方录像艺术的前沿资料,使他第一次接触到了新媒体。就在这一年,刘洵在长沙拍摄了第一部单频实验录像作品《红色》,96年这部作品入选德国波恩第七届录像节。与此同时,由艺术家段江华、杨志坚、石强等领军,以油画学会的名义连续在长沙策划了几届油画年展,刘洵作为青年艺术家带着新作参展,但大多数作品停留在油画技巧的研习与表现形式的演义上。

  在石强的介绍下,正在湖南师大美院油画系就读的大三学生文鹏与刘洵相识。那时候的文鹏尝试了从古典到抽象所有的油画类型创作,皆不满意,在接触行为艺术的第三天就以此作为创作方向。对于这个“叛逆”的学生,老师石强将其引荐给刘洵,“长沙就我们这一圈儿在玩当代”。两人相见恨晚,文鹏毕业后就在刘洵的住所附近租了房,成为刘洵宿舍的常客之一。那间房号为315号的小房子被称为“据点”,一众充满热情的年轻艺术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霍斯特从德国带来新鲜消息,当年的卡塞尔双年展资料都可以直接获得。那段犹如看电影的经历,让文鹏获益匪浅。在吃吃喝喝看录像的过程中,这个艺术小群体逐渐稳固。2001年,迎来了一个契机。

  “某日老友罗阅前来叩门,一改往日菜色,惊喜若狂的告知他发现了一废弃公用浴室,立马随同前往,顿生办展之心。几瓶啤酒下肚,几包白沙烟吐尽,文鹏、阿满等几个醉心于当代艺术的哥们便有了大干一场的冲动。碰巧几个洋哥们也闻风而至,一声OK竟也掺和进来,拟定的展览主题是开放的浴室。”

  一众艺术家的热情被调动起来,廖国核也是其中一个。

  “首先说在一个废弃的洗澡堂搞展览,我准备开一个风扇,用扩音器把风的声音扩出来,挂在澡堂的门口。一个要拆了的房子,一个已丧失使用价值的建筑物,一个单调的声音从它体内传出。我把这个景象想象得有些悲哀和伤感。后来觉得如上太过麻烦,想不如就把澡堂中破电扇通电打开好了,指定说我“打开”这人动作和电扇的转啊转的那些时间。”

  澡堂方案最终没有成功。“工厂正欲搬迁,人心浮动,焦点与艺术无关,开放的浴室终没开放而不得不中途流产。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山穷水复之时,哥们王倩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又逢岳麓山庄老总是极开明之人,终使平日里案头草稿变成了现实。”

  廖国核最后呈现的作品是装置艺术作品《我的旅馆》。他想就用霓虹灯管做几个字挂在醒目的位置算了,譬如“我死了”“艺术家核决定不参加任何形式的展览”,还准备打省略号。“字做多了没钱。我跟一个朋友说我做三个字,廖国核。他说呀,你还艺术家呢?真没创意,跟饭馆的招牌一样。”

“框架·互联·解码”展览现场

“框架·互联·解码”展览现场

刘洵装置作品《2001年冬天》

文鹏行为作品《泡泡消失》

  没钱是大家的共有状态。没有启动资金,每人凑1200元,每个艺术家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其中,文鹏行为艺术作品《泡泡消失》成本不高,买了一瓶泡泡水;宋超的录像装置艺术作品《蛋塔 人体 时钟》成本最高,他用材料搭建了一座金字塔。“为此展览众人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花了不少钱,做了不少作品。有点兴奋,有点忐忑,庆幸古人云‘笑骂由人’,浴室照例点燃一支烟,构想着下一个奇思妙想,构思着下一次受苦受累的冲动。”刘洵在展览后记中写到。

  【场地问题是往后六届一直的问题】

  “框架·互联·解码”首届长沙实验艺术交流展一炮而红,接下来举办第二届就顺利成章。

 

“后实验-聚变”展览现场

  “公元2002年11月某晚,在朋友的盛情邀请下,我、文鹏、吕成林、李铁斓相聚广州一家艺术家常光顾的小酒吧中。也许是当晚我们刚看完广州当代艺术三年展,彼此感想良多,也许是在广州那几日太忙碌大家都想放松一下,觥筹交错间我们第一次聊出‘后实验’。”在第二日从广州回长沙的火车上,刘洵和文鹏对“后实验”的具体细则进行讨论,回长沙后就立刻投入实施,找熟人、跑场地、打电话、发邮件、拍照片、印文件,熬夜是常事,在极度兴奋与心力憔悴间来回摇摆。最终,以“后实验-聚变”为主题的第二届展览于2003年2月25日开幕。

  期间展览场地波折,最终在黄兴步行街的尚未装修的内街举办。在赞助方提供的20多个门面中,每个艺术家分到一个门面作为展示空间。刘洵对文鹏当时的创作印象深刻。除了小白人作品,还有一件装置《找乐--鸡鸭》,把一只活鸡放进布袋,让人感受它。“因为在商业区,人很多,经常发现鸡不见了,就要不停地补充。”

第三届、第四届、第五届艺术展海报

  场地问题一直是展览的头等重要大事。从2001年的首届展览到2006年“地域餐桌”,这几届展览均利用房地产开发商的楼盘作为展出地,以商业广告资金作为展览的部分运作费用。只要哪里有合适场地,就会有朋友通知刘洵。通过这样的艰难实践,激活了以长沙为中心的湖南青年艺术家之间的密切联系,取得了部分媒体的支持。2005年,主题为“游戏商场”的第四届艺术展在王府井楼下空间开幕。当时在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就读的姚益青,在艺术家何玲的推荐下,第一次以艺术家的身份参展。他带来的是一个行为作品:刘洵借来了一台电视机,他在电视机前化妆。因为这次参展经历,姚益青与湖南实验艺术团体建立联系。

陈泽慧装置作品

姚益青首次以艺术家身份出现在展览中

姚益青在行为表演中

  2006年, “辣”第五届长沙当代艺术展作为艺术长沙的外围展,在长沙市博物馆开幕。刘洵回忆,活动得到了谭国斌的大力支持,拉了两大车的人来看展览,方力钧等人都来了。这是唯一一次付了场地费的展览,因经费紧张,此次展览只展了4天。

艺术家们在《辣》现场合影

  展览间隙,由刘洵、文鹏、陈泽慧等倡导,艺术家们自觉地周期性地举办了多次当代艺术学术研讨会。2006年,长沙首个民间实验艺术空间-- “湘江风雷实验艺术中心”成立,并打造了“湘江风雷”实验艺术网。石强、唐建文等先后参与空间建设,实验艺术小组 “湘江实验艺术小组”成立,小组最初的成员有刘洵、文鹏、罗阅、何玲、陈泽慧、石强、石劲松。小组崇尚实验精神,致力于本土艺术的建构,拟用多元综合的手段探索地缘与国际艺术的深度对接。

2006年,长沙首个民间实验艺术空间-- “湘江风雷实验艺术中心”成立,成员在空间合影

  湘江风雷网站在两年后暂停使用。2009年,“一键还原”第六届长沙当代艺术展在月湖时开幕。而这次展览以后,一直情绪高涨的湖南实验艺术进入了一个沉默期。

  【2006年之后,艺术家们出走湖南】

2001年-2009年湖南实验艺术年展一览表

  其实从2006年开始,大批的湘籍艺术家们就已经开始了“北漂”。

  刘洵在《考察报告》里写到:“这一年,也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风云突起的一年,频频的市场神话对于没有当代艺术市场的湖南艺术家是有诱惑力的,正如此,一大批湘籍艺术家开始了‘北漂之旅’,先后在京租赁工作室的艺术家有:李路明、邹建平、贺大田、莫鸿勋、刘采、段江华、蔡东、刘鸣、吴德斌、坎勒等一大批艺术家,他们大都集中在北京东营艺术区,构成所谓 ‘湖南帮’。紧接着,青年艺术家何玲、文鹏也挤身北京,随后,唐建文、石强、刘洵、陈泽慧、史智勇等也纷纷在北京宋庄、一号地、黑桥等地租赁新的艺术工作室。”

石劲松绘画作品

唐立克摄影作品

  文鹏回想自己的北漂生活,最大的收获就是沉下心来进行艺术创作。他在宋庄的大半年时间,基本上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写小剧本,闲暇时侍弄花草。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国子监附近的箭厂小空间有一个持续一周的演出。每天表演三个小剧本,按照观众的打分,得分最高的会再加演一场。

  姚益青在大学毕业后先去西安美术学院上海分院教学。他的一个展览搭档策划宋庄艺术节,因展览搭档的邀请,姚益青也前往宋庄。一年以后,姚益青回到了长沙。在他的印象里,十年前的宋庄囊括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各种类型的生态,甚至是阶层。但是他不喜欢那里:“上次去北京做展览,飞机在城市上空盘旋时我感觉我要马上跌入一个黑洞。这种感觉从我第一次到北京一直持续到现在。我感觉在那片土地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个人所有的能量都吸进去,又无影无踪。这让我非常害怕。待了一年后,我发疯似的逃离北京,回到湖南,到了离家很近的这里,我才感觉自己是一个有体温的人,一个把脚踩在土地上的正常人。”

  因为各种原因,原来出走的人又选择了回归。刘洵、文鹏、姚益青再次在湖南聚齐。艺术家熊勇写到:“实验艺术及艺术家需要一个气场。一个能彼此相望的气场。需要“此地此在”。一群人在一个共同守护的场域从事专属于同类的、相近的工作。这种工作充斥着敏感,生趣,艰辛,意外,挑战,需要超强的耐力。”

  而实验艺术的外围环境也在发生着变化。2011年,中国美术家协会成立“实验艺术委员会”,标志着实验艺术将成为全国普遍性的艺术分支机构,每届的全国美展将有实验艺术作品的专门展场。刘洵将其视为实验艺术成熟的脚步。

  【湖南实验艺术,今天仍然十分艰难】

  2015年9月21日,湖南省美协实验艺术委员会第一届年度展在后湖开幕,展览主题原定为《为什么当平庸整个词蹦出来时我们觉得还不错》,最终确认为《从1984到美丽新世界》。参展艺术家以湖南本土长期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为主。在此次展览中,不管是刘旭东用煤做的字典、谢剑波在展厅内安置WIFI,唐建文的日常水墨,罗明君的观念留白,霍斯特的诗性影像、唐立克的影像碎片,都是很有实验精神的好作品。

《从1984到美丽新世界》参展艺术家合影

《从1984到美丽新世界》展览现场

  回想这些年的发展历程,刘洵在很多场合讨论过湖南艺术发展:“从城市环境看,湖南长沙毕竟是内陆城市,并非文化中心城市的北上广,国际间的文化交流项目凤毛麟角,它使得本土的青年艺术家的视觉经验先天不足。至于说到特征,我很难全面表述,市场缺失反而使艺术家们不必要考虑市场的经营,个别的优秀艺术家至少能保持实验态度的纯粹性。”

  艺术家们的存在显得尤为重要。“湖南与其他外省一样,当代艺术创作步履艰难,既不受当下主流艺术体制待见,也不受资本青睐。尽管处境艰难,还是有一批真正热爱当代艺术的艺术家、策展人和批评家在不断地创作、交流和展览,推动者本土当代艺术的发展。”

  几乎大部分的艺术家们都有工作,用工作来养活创作。做实验艺术很难换钱。虽然文鹏最近参展很多,也面临着经费问题。出于经费考虑,他每年保持5-6个参展记录。“再多就负担不起了。”7月份,他刚参加了一个国际艺术节,除了以前的作品图片和影像资料,这是他本人第一次到国外进行现场行为创作。

文鹏行为作品

文鹏行为作品《泡泡消失》

  在姚益青看来,长沙一直都不缺好艺术家,但是这些艺术家一旦被行业认可便离开了这个地方:“长沙没有很大向心力的学院,所以你在这里看不到真正的传承有序,它的传统基础很薄,现象级的学术思潮很难产生,于是大家看到的是个人。”

  前行美术馆馆长张丹丹一直对这个群体非常关注:“湖南实验艺术家群体在近20年的时间里,自觉的以抱团的方式完成了大量非常重要的探索性及培育性工作,当年的一些群展放到如今都依然具有很强的先锋性。在如今移动互联网和体验经济快速迭代的时代背景下,艺术的边界必将加速刷新并将个人逼回到向内超越,在这样一个当代文明中的艺术表达需要警惕一种被圈养的习惯性路径依赖。”

2015年-2018年实验艺术年表一览表

  2018年,前行美术馆与58小镇、湖南实验艺委会联合举办的湖南首次年度国际驻留——2018 A+ 国际艺术家驻留项目,则试图在移动互联网科技被广泛应用的时代背景下以艺术的方式回应并探索当代艺术的发展方向,进一步激活湖南艺术生态并加强国际间的文化互动与学术交流。这被视为湖南实验艺术发展线上的进一步探索和延伸。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江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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